人参论坛

首页 » 生长环境 » 分布范围 » 传统村落空心化在失去中,我们能得到什么
TUhjnbcbe - 2021/2/27 13:36:00

某些传统村落的空心化是这个阶段的历史必然,是村民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做出的选择。应在正视部分传统村落空心化是不可避免的前提下,跳出既有保护利用观念的窠臼,从中国农耕文明的内在逻辑和现实需求出发,发展符合中国实际的传统村落保护利用观念和方法,理性评估各村的综合价值、分析利用前景,分类精准保护利用,避免有限的资源错配和浪费;更重要的是高度重视可传承的文化,进一步强化对优秀传统文化的挖掘保护和传承发展,使其在不断的传承衍化中永续生机。

讲真,双节假期闲得无事敲键盘开始写这个的时候,心里像揣了个兔子,始终忐忑不安。在大家都在为传统村落的空心化而焦虑不已、付出巨大努力去挽救之时,竟然还对空心化村落是否需要投入巨大资源去抢救这个事儿产生了疑惑,不太合适吧(汗)。不过既然动了此念,就沾了这因,斗胆就教于感兴趣的各位方家,以求去掉心中的惑,也算得一果吧。

起初,在各地传统村落溜达的时候,看到人去屋空、墙倒梁倾,处处残垣埋故井的凄凉境况,无力地看着“不可再生”的宝贵文化资源仓惶地消逝在风中在雨中,心里堵得很、急得慌,甚至还有些许的隐怒。然而,在看、听、学得越来越多之后,慢慢地尝试以更现实的态度看待传统村落的空心化。

弱弱地报告一下,在一个很现实的世界里,想事情就得多点理性的冷静,少些感性的迷思。如果每个传统村落都能投入3个亿进行环境修复、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提升,每处老屋都能得到万的修缮维护费用,每个愿意继续在老村里居住、按传统方式生产和生活的村民,无论老少每月都发1万元工资(或者别那么庸俗,称为文化传承鼓励金可能感觉好些)……还可能有什么空心化的问题吗?

很遗憾,在现实世界里,真没那么多钱。勉强留存至今的那几万处传统村落中,确实有好些村落因为颜值高、区位佳、运气好,能够依托旅游啊文化创意啊名人效应啊网红产品什么的,实现保“护和发展的良性循环”,被媒体反复报道引为样板案例和励志故事,仿佛这就是传统村落要努力的方向和应达成的目标。但是,正如乌泱乌泱的美女中李家子柒却只有一个,如此“成功”的村落又能占多大比例呢?而且,从文化传承的角度来说,红起来发了财就算是“成功”吗?

无论是从人口空心、文化空心还是经济空心的角度来看,传统村落的空心化,已是很普遍的现象。甚至就算是在人烟稠密经济发达的地区,往往也是新村美丽无俦活力迸射,老村人烟冷落暮气沉沉。随着光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村落只能是人口一天比一天少,一场风雨老屋又塌了几栋,最终还是将湮没在斜阳荒草之中。

这栋老宅的主人,每次回来都刻上日期留念。然而,年2月13日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回来刻字了……

谁忍心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传统文化不可再生的宝贵载体”无可奈何地消亡呢?于是大家为应对传统村落的空心化而殚精竭虑,付出了巨大努力。但在一场场研讨会召开的同时,一处处村落正被雨打风吹去。尽管谁都清楚,这个世上本就没有什么能够永生,可是我们能否理性地承受这些消亡?如果不愿意承受,又将如何面对眼下的现实问题呢?

其一,应该基于“空心化不可避免”这个前提考虑问题。

相当一部分传统村落的空心化是不可避免的历史发展趋势。抛弃幻想,不管情愿不情愿,都得清楚地认识到,相当一部分传统村落(没根据,凭直觉猜,大概40%)的空心化是历史的必然,因为其发轫衍化发展的水土已不存在,无水无土之木想要存活,至少在目前的条件下,不啻天方夜谭。更何况,包括宇宙本身在内,只要是生命就终将逝去,除非科技发展到逆天的地步,比如真的能够实现长生不老或者时间旅行。而且,村落的空心化是系统性的衰落,没有系统性的解决办法,只靠一两个神仙妙招改变不了这个趋势。如果现阶段还不能逆天改命,所有的思考和筹划,就应该基于“空心化不可避免”这个判断出发。否则等于是拿着失去磁性的指南针和错误的地图在作战,再精妙的设想,也只能是看上去很美、徒然浪费精力财力时间而已。(友情提示1:已然生气的朋友,就看到这里吧,下面的内容可能更容易引起不适,慎入)。

其二,思路决定出路,空心化焦虑可能是受既有观念的局限。

中国传统村落是一类特殊的遗产,无法完全套用既有的文化遗产保护理论、观念和方法。应不断讨论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本质是什么、目标是什么,这样才能知道空心化究竟让各利益相关方损失了什么,能否挽回这些损失。打比方说,尽管大家都说鸡缸杯可宝贝啦必须放在恒温恒湿的柜子里保护其真实性,可俺认为杯子本质上就是一件生活器具、用途是喝水,俺干嘛不能用鸡缸杯来当茶杯,而且为了让自己高兴,在上面再画一只小马宝莉?世上有很多杯子可以用来喝水,熊孩子不小心把鸡缸杯摔了,摔了就摔了呗,大不了再找匠人烧只鸡缸杯,实在不行还可以用玻璃杯陶碗竹筒喝水,也用不着爆锤孩子。可是如果这个杯子具有驱赶邪祟的特异功用,那就是我所不能承受的损失,当然得珍而重之地锁在保险柜里,再雇俩武术宗师24小时守着。问题来了:传统村落蕴藏的各类“遗产”中,有多少是鸡缸杯那样的重宝,又有多少是用来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水杯呢?又该由谁、怎么判断呢?(友情提示2:这确实是不当比喻,见谅。如果真愤怒了,找砖是很容易的,现在拆拆拆正火爆着呢,拆下来的砖到处都是)。

其三,遗产很珍贵,生活更重要。

遗产保护本身就是一种功利的行为,传统村落的保护利用,也是为了人能生活得更好些。别不好意思,既然人是这个星球上已知的唯一智慧物种,那么人类所做的一切,包括努力去保护猫猫狗狗花花草草文化遗产,当然都是功利地为了人自身。只不过这个“人”是谁?是干部、学者、游客、村民还是?是远在天国的先祖,还是今天活生生的人,还是未来的后代?文化遗产保护,本身是人类逐渐进步而产生的精神需求;遗产只是生活中的调味品,其重要性比起柴米油盐酱醋茶,其实还要低。至少在当前,很多村落的空心化是村民根据自己的价值判断做出的选择,对很多村民来说,他们村落的空心化,恰恰正是乡村在现实条件下的一种“自救”,另一种形式的发展和前进,您是为此而失望,抑或欣慰?(友情提示3:如果看到这里还没有砸手机,那么咱们就可以继续聊了,有空请您吃书院火锅哈)。

其四,以无为之心,行有为之事。

虽然部分村落的空心化是必然的,但我们也绝不能消极无为,总得和文化遗产消逝的大势争上一争:不能因为人总是要离世的,有病就不治了不是?只不过这个“争”呢,也别乱争,尽量秉持“无为”之心,别硬生生地发明一些本来不必要的任务来折磨自己,如“一定要遏制传统村落的空心化势头”,“要利用文化遗产促进经济的发展”,“村落发展要一村一品”,“恢复明清风貌”……诸如此类。更重要的是,要积极地从损失中得到些什么。搪瓷缸子用了近百年,破啦漏水啦没法用了,捯饬捯饬弄成个艺术品万美刀卖给杰克·马,反正他天天都在为钱太多而痛苦哭嚎。玻璃杯炸裂了,木事木事,碎片插围墙上防止*鼠狼来偷吃咱家的藏獒。鸡缸杯也被拳大无脑的宗师弄碎了……哎呀呀怎么这么倒霉,把宗师高价转让给上流社会当宠物,然后把鸡缸杯碎片镶嵌在客厅卫生间的墙上弄成花,显摆显摆千年世家的底蕴……只要不是思聪兄,家业再大,如果有所损失也得最大限度地找补些什么回来不是?(友情提示4:所谓“知天命、尽人事”,不知天命那是倔,不尽人事那是懒,都会对保护利用工作带来损害)。

其五,肉身难久远,神*永流传。

本来嘛,传统的中国人,相对于“身外之物”,更重视精神层面的享受。传统村落最核心的价值在于其蕴藏的传统文化。而文化是无形的,载体可能消失,文化仍可以流传。如果始终在“物”的层面纠缠,在最关键的时期、把最多的力量都投入去修缮那些老屋却没有尽全力抢救传统文化,未免有一丝丝“舍本逐末”的意思(再啰嗦一次,如果每村有3个亿、每栋老屋有万维护资金,这话就当俺没说)。我们要保护的“传统文化”究竟是什么?究竟应该怎样保护?赤壁赋读过吧?东坡肘子见过吧?可苏轼老先生早已离世已近千年了。在鹳雀楼上吟诵过“更上一层楼”吧?在滕王阁上欣赏过“落霞与孤鹜齐飞”吧?在北固亭上立志“先天下之忧而忧”吧?可是,您登临的是千百年前的“原建”吗?时至今日,当年创造这些文化的人早已不在,可这损害了赤壁赋、鹳雀楼、范文正公的文化价值了吗?恰恰相反,随着历代的传颂吟咏阐释增添丰富,它们的文化价值反而在不断增值。也许可以再想想:在相当一部分村落的空心化无可避免的前提下,在人力财力极其有限的情况下,传统村落保护发展更急迫的任务,应该是什么呢?(友情提示5:其实看到这里就足够了。如果不是飞机晚点等得实在无聊,再往下看无非就是上述这几点的碎碎念,而且充斥着大量只起调味作用的恶趣味、各种无效信息,真心没必要浪费宝贵的时间)。

时代变迁中,就算是过去的高门大户、精美华宅,也被毫不留恋地舍弃了,更何况那些屋檐低小的土屋茅舍……

别伤感,村落空心化是历史的进展

作为“农耕文明的结晶和载体”,一座传统村落空心掉了,无论是人口空心还是文化空心,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大家都为传统村落的空心化问题而焦虑,哪怕明知非常艰难甚至不可能,也努力想方设法力求解决空心化问题。可是村落的空心化是可以遏止的吗?一处村落是可以的,找杰克马捐赠5个亿再把阿里总部搬进去就差不多能“活化”了吧……可成千上万处村落呢……?也许将来逆城市化浪潮真的会出现,乡村将会成为奢侈品,广大人民拎着成麻袋的美钞也老屋难求,可这样美好的明天来临之前,究竟能有多少村落熬得下来呢?

传统村落空心化的本质,是传统农耕的衰落。

传统村落日趋普遍地、彻底地空心化的原因,很多学者已经从各种专业和各种角度(包括但不限于土地制度、自组织能力、农村改革、城乡关系等深层次的因素),进行了深入广泛的探讨。但要简单说呢,无论是空间意义上的废弃、人口意义上的过疏化、经济意义上的衰落、文化意义上的变异,传统村落空心化的实质,都是:传统农耕的衰亡。传统社会的一切,哲学艺术社会组织律令制度城市建筑文学艺术节庆风俗……基本上根基于传统的农耕生产。靠天吃饭就需要敬天拜神祭祀祖宗,耕田需要壮劳力自然男尊女卑传宗接代成为头等大事,春种秋收自然就得有牛棚猪圈谷仓……但是随着历史进展,工业化、信息化时代的农业生产方式已然产生了根本性的变革,村里大多数年轻人已经不懂得、也不愿意、也没必要耕田种地养牛喂猪,无数村民早就习惯了在超市买菜买肉。大量不适合机械化作业的田地已然抛荒,就算种田人们也更倾向于买种子用化肥洒农药……以传统农耕为基础发展而来的一切文明成果,当然也随之变异、离散、消失。我们通常所说的空心村,自然是那些人去屋塌、狐鼠横行的村子。但也应该意识到,那些人流熙熙攘攘、充斥着酒吧民宿非洲手鼓的爆红村落,其实也是一种空心村:文化空心的村。这两种极端情况的表象反差很大,但内里是一致的:传统农耕的衰落。

谁都知道生产方式决定上层建筑,在传统农耕方式不再延续的时候,作为其产物的传统村落,自然慢慢地失去了内在的生命,成为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必然淡出历史的舞台。纵然什么自然山水环境格局风貌传统建筑甚至非遗代表性项目就算保存得无比完好,但是内在的经济文化逻辑却早已不再,徒留一具具空壳,这还是作为“农耕文明基因库”,而具有保护意义的传统村落么?

传统农耕:夕阳无限好,只是近*昏……

传统农耕的衰落,是无法、也没必要逆转的趋势。

传统农耕,养活过近千亿人,维系了中华民族数千年的生生不息,自然有其独特的价值和让人难舍难分的感情牵绊。但是,在人类社会技术的不断进步下,纵然传统农耕在小块的土地上、在生态保护上、在家庭经济的维系上有其突出的优点,也不可能在大规模的层面上继续传承,无数农民已经用脚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事实上,如果人类代代没有更新和变化,那岂非死水一潭?没有技术的革新和进步,哪里有人类的未来?传统农耕,可能正因为它已是或将是水月镜花,才会让人念念不已,但如果还将其供上神坛顶礼膜拜,可能就有点问题了。

每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特点和成就,中国农耕生产能够一以贯之地绵延数千年而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本身已是历史的奇迹。直到20世纪真正面临决定性的冲击,给自足的农耕经济、严密系统的宗法秩序等等才开始发生变化。这种变化一旦发生就是广泛、迅速、深刻的,短短百余年间,传统文化发轫、衍化、生存的土壤,就已然消失殆尽。土地制度、经济结构、人口构成、社会心理、生产效率……都与过去有了翻天覆地的突变,传统农耕方式及其随之产生的文化,除了些许残片(比如廿四节气、过年的习俗、一些“非遗代表性项目”等),哪里还有继续生存的条件?

就传统村落保护而言,没有了传统农耕作为内在支撑、失去了最根本的活力来源,面对一栋栋苍老衰败的老屋,越来越少的人口,还试图“遏制传统村落的空心化”、“原汁原味”地保护传统村落,还想在保护传统农耕文化的同时又让她“活化”,在相当一部分村落中是不可能、也没必要的任务。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传统农耕将只是博物馆里的展品罢了……

城市集聚的马太效应,将使越来越多的村落将空心掉。

过去,为啥有这么多的村落在田野山川里星罗棋布呢?很简单,传统中国最根本最普遍的生产就是农耕啊,靠天吃饭,逐水、逐田、逐林而居。在没有电摩托的时代,耕作半径决定村子就在田地的中心,“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当村子人口繁衍周围土地不够用了,家族就会开枝散叶继续去开拓新的村落……

但这种需求在今天却非常弱化了,技术改变着一切。一条县道的开通,就能使以前古驿道连接起来的数百个村落衰落;一条高速公路的启用,又意味着县道上几十个村落失去可持续发展的前景;每一个县城的扩张,都意味着又一批村落的废弃……人类文明的进程,就是由各种资源不断聚集推动的。除非技术再次发生飞跃性的变化(比如人类真的制造出了哆啦A梦的传送门,这样就算我住在深山里,几分钟之内也可以到上海参加聚会),否则,人类集聚的这种大趋势,仍将持续。

就目前的现实情况来看,别说村落了,就连一些小县城,也被周边大城市抽去了精气神;四通八达的高铁,更容易把小城市的人力抽离到大城市从而加速小城市的衰落。甚至连有些省份,人口已然是净流出。当下主流的观点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就是城镇化、集约化、规模化,人口必然主动或被动地涌入城镇,否则城镇化化什么(其实这是有问题的,但是“城镇化是现代化的必由之路”,已成为不可撼动的宗教,讨论也没意义)?如果我国城镇化率真达到了70%什么的发达国家水平,那意味着现存的近三百万自然村组,或许有三分之一将无人居住。就算还有几位老人留下,他们到底是因为故土难离,还是有心无力?

说句遭人恨的真心话,不要为了村落的空废而苦恼,反而应该感到欣慰:因为这意味着更多的人摆脱了相对艰苦的环境,享受了现代文明的成果,这不也是举国上下正为之努力的吗?

大城市集群在不断地抽离村、镇、小县城的精气神。有些古村古镇投入巨资修缮得不错,可惜仍然留不住年轻一代的人和心……

传统意义上的“乡愁”,必将被淡化和取代。

应该认识到,宏观但抽象的“民族的乡愁”,和作为个体人的“乡愁”,并不完全是一会事儿。对个体的人而言,乡愁,很可能只是曾经在农村里生活过的人,对上山掏鸟蛋下河摸螃蟹的童年时光酸酸甜甜的追忆。而他们下一代的乡愁,很可能就是迪斯尼乐园和iPAD了。确实,城里人在*金周什么的会乌泱乌泱地涌入乡村去猎奇玩乐,偶尔有些奇人怪客也愿意长期住在山村里,调素琴阅金经引来朋友圈的羡慕与眼热(子柒妹妹还因此赚了很多钱,羡慕嫉妒不恨),但这和乡愁有什么关系呢?随着对作为故乡的乡村,还能够有点模模糊糊记忆的/70们逐渐老去,个体的乡愁,也许是一张张无比美丽、但是逐渐褪色,最后终于无痕无迹的老照片而已。

至于村民,他们的乡愁是什么?自媒体上充斥着保护意识高涨、老人年轻人小娃娃自觉自愿守护老村老屋的案例,这样的事例当然不少。阔是,注意一下哈,那大部分是因为通过保护所谓的“古色古香”而招徕了游客,挣到了钱嘛。如果在家里就能过上舒爽的日子,却非要出去吃苦受累,不是方脑壳,又是啥子嘛?然鹅,除了这些百里挑一的村子,大部分村庄的年轻人还不是使劲浑身解数,拼尽一生也要跳到县城省城温哥华悉尼安居乐业。尤其是主要分布在老少边穷地区的传统村落,年轻的村民如果能够离开老村老屋进城去,他是恋恋不舍,还是欢喜雀跃?

就算在经济发达地区,由于老村老屋的生活质量长期得不到提升,人口逐渐外迁,因此更不值得投入资源去改善,形成恶性循环,导致新村新镇美轮美奂,老村仍然破旧凋敝。怎么解决?在键盘上敲出“加大投入促进空心村基础设施公共服务的城乡均等化……”,用时不过10秒,但在实际中呢?城乡均等化?说单口相声呢?一个只剩几位老人的村子,为啥要均等化?要均等化什么?投入从哪儿来?

至于大骂抛弃老屋的村民没有文化自信、文化自觉的西装同胞,想必已经不多了。整个民族都面临着外来强势文化殖民、整个乡村都面临着城市强势文化殖民的现实条件下,在文件中轻飘飘地写下“大力加强乡土教育,提高村民自豪感和归属感……”写写是容易的,阔是!第一,有人搞乡土教育吗?第二,有能力去教育吗?第三,有钱去教育吗?第四,教了有人听吗?第五,就算听了,能解决问题吗?好啊好啊,晓得哒晓得哒,我家老屋有保护价值,我很自豪,我很热爱!阔是锅锅哎,你莫提虚劲嘛,下来看哈噻,瓦片椽子檩条都烂完了的嘛,整十万块钱来修哈子要得啵?

在搬离老屋前,开开心心地合影留恋的家人……

传统文化的物质载体,大部分将逐渐消失。

按常规的理解,之所以要保护传统村落,是因为她们既是优秀传统文化的结晶,也是优秀传统文化的载体。遗憾的是,就算是钛合金碉堡,也敌不过岁月这把杀猪刀,更何况由土木竹石盖成的房屋、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谁也不可能逃出生老病死六道轮回。文化的载体,无论是物质还是人,终将消失。

中国传统文化观念不太看重“永恒”,相信轮回、感悟无常。传统营造也很少追求建设“与世长存”的建筑物。只有死亡,才是静止,才是永恒,因此陵墓用石造;但阳宅和人一样总有生老病死,因此要不断地更新、重建,盖新房更是人生重大成就感之一。更现实的是,大量的传统民居,无论是功能布局、结构安全、材料耐久、采光通风、防寒取暖、卫生条件……早已不能适应当代生活需求。甭管有多少论文阐释了传统民居是多么多么的有价值,如何如何的精美绝伦,怎样怎样的生态环保……但现实情况就是,村民正毫不留念地弃之唯恐不及。传统村落的好处可能有千条万条,但废弃它只需要主人不喜欢这一条。事到如今,斥责村民没有文化自信、文化自尊不知道保护文化遗产的神仙,应该是没有了吧?

是的是的,我看到那些网红爆款了!我看到子柒姐姐了!在乡村当网红是很爽很就目前的情况,连国保单位都还修不过来呢,近百万栋作为传统村落最基本的物质组成部分的传统民居,在年复一年的日晒雨淋风吹之下,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还需要讨论吗?原来俺还很天真地设想过“低成本保护和现代化改造”,现在看来只是书生谈兵。其一,比起保护改造老屋,大部分村民更愿意建新房。不得不住老屋的,基本上是无力盖房或者被儿孙嫌弃的老人。有位老人家淡然地笑着对我说:没几年活头了,凑合着吧,不想折腾了。其二,再低的成本也是成本,两万块对上流社会来说也就是一瓶酒的事,但对一些村民来说却是笔扎扎实实的巨款;其三,就算改造得能洗上热水澡堂屋宽敞明亮卧室通风透气干爽,可是架不住村子空心了呀,整个村的人打麻将都凑不齐一桌,住在村里整啥子呢?等小倩么?

无论当年如何的繁华鼎沸,现在却连回忆都没有了……

现有的一些“保护利用”措施,正在加速村落的空心化。

传统村落在圈子里说得热热闹闹,但和其他的普通村庄一样,各级各部门在村里要干的事儿多了。就一般情况而言,是保护什么“农耕文明基因”重要,还是出于生态、安全、扶贫、教育、养老、就业等的考量,让山高路远的村民迁居乡镇过上好日子更重要?盘活土地资源、多增土地指标等经济动因的诱惑,谁能抵抗得了?村民迫不及待地要摆脱旧日子、干部殚精竭虑地让村民离开旧房子,规划师们兴致勃勃地“疏散”老村子,都要大家去新村中过“好日子”……最后可不就是人去村空?

就算真心要保护传统村落,有些地方采取的各种措施,实际上是在刺激和加速村民抛弃自己的故园,比如死板教条的管控规定、保护范围内禁止新建翻建、“保老村建新村”的思维等等,都在进一步抬高村民生活在老村中的成本。甚至有些地方生硬地把文物建筑的相关规定套用到一般的传统民居的修缮改造上,不切实际地追求“原形制、原材料、原工艺、原结构”;看到村民扩大了窗洞、新搭了雨檐,屋顶用上了彩钢板就上纲上线,动辄问责。这个不准动、那个不能改,修缮个老屋还得要求什么资质搞个什么招投标游戏……貌似在严格地保护传统村落,实则是在阻碍村落的持续使用,在事实上驱离村民,加速村落的空心化。

本来呢,少数民族在观念中对故土的羁绊要更深一些,乡愁更浓一些。遗憾的是,很多老村老寨的生活也往往是相对贫困的,房屋也是相对简陋的,是必须要大力消除的对象。更有邪恶的资本,相中了各种“原始”、“秘境”、“最后的部落”……如同饿狼发现了肥羊,流着哈喇子去“打造”,眉飞色舞地叫嚣着“腾笼换鸟”,把寨民们驱赶到什么“文化新村”过好日子……豪横愚蛮的资本,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斩断了寨民们回家的路,迫使他们离开相守相依了千百年的神林、寨心、萨玛、故井、老屋、鸡犬、田地……他们的乡愁,就这样变成了金钱的欢场。就算有的开发商吃相优雅,能把什么格局肌理整体风貌传统民居保护得让人无可挑剔,可最后的结果,往往也就是零零星星的游客,在“打操”出来的景区中,嘻嘻哈哈地舞动着红丝巾,在朋友圈里得瑟自己的“远方”……但这些美丽的红丝巾,和“传统文化”,又有几毛钱的关系呢?

就算是经济发达人烟稠密的乡村,被美轮美奂的新村围在中间的老村,却默默地逝去了……

指望城里人打救传统村落,是靠不住的。

既然靠传统村落的内生力量难以实现村落的复兴,很自然地,大家就寄希望于城市的反哺,期待那些有钱有闲有情怀的城里人能够填补原住民离去后的空虚。各种媒体上铺天盖地报道的那些对“诗和远方”的追求,大家开始兴致勃勃地谈论“逆城市化”,焦灼地呼吁放开城里人下乡的各种*策限制,仿佛看到了一浪又一浪的城里人,扛着成麻袋的钞票在高铁站整装待发,只要*策的冲锋号一响,就会像大水一样漫灌入村,乡村顿时就红火起来……哇,振兴了也。

是的,有很多城里人,对乡村的各种美好有着模模糊糊的向往;有些地方也正着力改革供需机制,想了很多办法,如共享农房、闲置房流转、打造城里人第二居所等,活化利用了一些旧村、老屋,也出现了若干相当成功的案例。但是,除了那些标杆、网红,就更普遍的情况而言,指望城里人的“诗和远方”能够拯救空心村,仍然是不现实的:

其一,有意愿有财力修缮利用传统民居的城市居民,因为缺乏可信赖的制度来保障他们的权益而不敢轻易涉足;其二,就算已经有很多人“毅然放弃了城里的高薪,到乡村把日子过成了诗”,可是,这部分人究竟有多少?1万,还是万?其三,就算针对传统村落采取专门的*策、制度保障,引来了城里人,他们能保护传承传统文化吗?存疑。不“爆改”老屋,很多城里人在村里一天也呆不下去。更常见的是,城里人在村里喝着MacallanLaliqueSingleMalt,听着EdwardElgar,原本废弃的老屋貌似莺莺燕燕地“活化”了,但其实是进一步促进了传统文化的空心。其四,城里人喜欢去哪里安放情怀和梦想?“诗和远方”?哄*哦,还不是要便捷所及之处、好山好水之地吧?卖相一般的村落、基础设施人居环境还要长时间改造提升的村落,白送也难有人要;而真正大量空心的村落往往地处偏远,连*都不愿意呆,何况城里人?高山之巅、白云深处,景色美则美矣,但是去镇上买包烟都得走一天,除了李华东这种比较古怪的恐人症患者,还有谁受得了呢?

乌泱乌泱地来到乡村的城里人,恐怕更多的是向往这样的“乡村生活”吧……

背离保护价值的“活化”,是另一种形式的“空心”。

当前的语境中,在谈及保护文化遗产的同时,如果不高喊几声“活化”,大家看着你的眼光,就会像在看着一件刚刚出土的残破旧石器。无论是出于发挥传统文化的当代作用,还是保护经费不足的现实压力,或者为了让村民有获得感,也许是为了将村落负资产转化成可赚钱的资源……都要求把传统村落“活化利用”起来,或者说直白点,“卖出去”。于是传统村落的“保护”,反而音量越说越低;“活化利用”的调门却提得越来越高……这当然是必须的,否则死去的村落,于现在和将来,于国家和村民,都毫无意义。

然而,如上所述,传统农耕已然衰落,作为其结晶和载体的传统村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生机逐渐流失,如同根系干枯的老树。保护工作无非是尽可能地让她延年益寿,让更多的人在更长的时间内还能享受她的价值,但我们必须清楚她最终的结局。而当前所谓的“利用”,无非就是把枯萎的老树砍下来,做成房梁,家具,根雕……甚至烧锅做饭罢了;而“活化”则有点不明其理,到底能活化什么呢?难道真能请到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像救活被猴子发脾气弄死了的人参果树一样,救活行将就木的村落?如果不能,那“活化”的到底是什么呢(借尸还*?太恐怖了吧)?要从传统村落保护的文化逻辑来说呢,好像应该是“活化”具有保护价值的优秀文化……额……问题又来了,什么传统文化?祭祀祖先?拜山神水怪?提倡仁义礼智信?孝老爱亲?晴耕雨读?养牛喂鸡……整不清楚。在现实中,所谓的“活化”,无非就是迎合市场的需要尽量搞点钱罢了。

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众所周知,现阶段市场对传统文化并没有什么饥渴,卖大碗茶当然没有卖猫屎咖啡利润高,于是谷仓活化成了茶馆,猪圈活化成了酒吧,众堂活化成了书店,老屋活化成了“高端民宿”……这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从文化保护和传承的角度来看呢,把二师兄的家改成咖啡屋,只不过用了那块地、那几块土坯罢了。延续了什么价值?活化了什么价值?就算村子里游客天天熙熙攘攘挤到怀孕,不仍然是个文化空心村吗?如此这般的活化,做得最好的结果,无非是留下了文化的标本,虽然不是活体,但总还能看到些历史的信息;最糟糕的呢,被“活化利用”和被拆除没什么两样:传统文化,就连具稍显完整的尸体,都没能留下。

于是,在理想与现实的夹缝中,一个貌似无解的悖论就出现了:要保护呢,就得要活化。而要活化呢,一般就失去了保护的价值。啷个搞呢?

类似这样被城里人重金“活化”了的老屋,到底“活化”了些什么,又和传统农耕文化有什么关联呢?

按常规的方法保护利用,最可能的结果是:形神俱散。

综上,如果我们不转变观念,以抢救、保护、传承、发展传统村落的无形文化基因为关键任务,还是坚持不懈地以保格局、保风貌、保老屋等物质载体为主要工作的话,那传统村落保护利用工作的成果会是什么?虽然没有科学的调查统计大数据算法预测,如果按现在的保护观念和发展势头,凭直觉估摸着说吧,十八年后():

1、形神俱存。还能作为理想中的“基因库”、“文化复兴基地”而“活态保护”下来的村落,不到10%,而且大部分是地处偏远的少数民族村寨;

2、形存神灭。通过艰苦努力,把什么格局肌理啊、整体风貌啊、传统建筑啊这些外在的“形”保护得比较好,但是传统文化内核基本无存的村落,估计在40%左右吧(还能留住“形”,这大概可以说是对大家辛苦努力的最高奖赏了);

3、形神俱灭。空心化废弃、屋塌人去村空,或者被开发建设“打操”得面目全非不伦不类、形、神俱灭从而失去保护价值的村落(干脆称之为“前传统村落”吧),估计是50%或以上了……

呜呜呜……无可奈何花落去,一江村水向东流。载得动,几多愁?以上啰嗦了半天,其实就是一句话:部分传统村落终将是要“空心”掉的。甚至,还可以得出一个很冷酷的结论:有些村落之所以空心掉,是因为她应该空心掉。

面对这样的现实,到底是向隅而泣,还是淡然处之,还是积极作为……归根结底取决于我们对传统村落的认知,认知决定思路,思路决定出路,这也许值得深入地想想。

像这样的“村落”,号称什么“本体”保护得很好,但其实是具残缺不全的僵尸,已然形、神俱失……

再回首,传统村落保护利用观念

是否存在些假设和局限?

保护传统村落的理由或者说动机很多,其中最为基础的一个,是将传统村落定义为中华农耕文明的基因库。为了传统文化的传承发展进而实现文化复兴,必须加以保护和传承;为了更好地保护和传承,就应该加以“活化利用”;活化利用好了,又促进文化的保护和传承,就这样形成了目前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策略链条。这个链条如果能够持续可靠地转动起来,那么堪称完美。可是,在实践中为啥这个链条转动得不是那么顺畅呢……可否大胆地想一下,可能……是……因为这个链条上,有些环节也许只是种“看起来存在”的……假设?保护利用的观念和方法,是否受到了某些局限?

在某些数学物理学领域,哪怕整个理论大厦只是建立在几条假设上,只要能够自洽,这个理论也是有价值的。但传统村落保护利用不是单纯的理论研究,为了更切实有效地保护利用传统村落,应该实事求是地讨论一下,目前支撑和指引传统村落保护利用的观念和方法中,哪些可能只是假设呢?受到了什么局限呢?多想想这些问题,也许能为诸如应对传统村落空心化的措施等,提供一个更符合实际的基础。

既有的保护观念,适合传统村落这类特殊遗产吗?

中国传统村落是类特殊的文化遗产。首先,她是有生命的“遗产”。一群人,来到一块荒地扎根,建起第一栋房子,繁衍成一个村落,然后繁华不再,人去村空,再次被自然收回成一块荒地……这是一个完整的生命过程。而现在通行的保护观念,却把她看成天山童姥一样的妖异存在,试图让她青春永葆甚至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其次,传统村落虽然具有一定的文化遗产属性,但更多的是生产生活属性。与鸡缸杯这样的“遗产”不同,人们还在村落中繁衍生息生老病死,得建设,得改变,得进化,其保护利用不能像是鸡缸杯那样锁保险柜里保护起来,偶尔来了达官贵人拿出来得瑟一番即可。再次,中国传统村落是中国人创造的“遗产”,是由祖先们在中国的自然和人文土壤里一砖一瓦建起来的,自有其历史过程、内在逻辑和文化特色。用当代的研究和分析方法可以帮助当代人去理解其中的一些现象,但更重要的是从其自身的内在逻辑出发去系统地理解她,否则容易导致郢书燕说、削足适履、缘木求鱼之叹,好比有些人试图用科学技术去阐释“风水”、“五行”、“经脉”……一样,实在是不知所谓。

我们是在传统村落迅速消亡的迫切压力下,才急忙大规模开展保护工作的。现实鞭策着我们不停地奔跑,很少有余裕去思考一些更基本的问题。现在指导保护工作的观念、原则、方法,在整体上是源自西方,在与中国传统村落自身的历史逻辑和保护要求相结合方面,仍然缺乏足够的探索。虽然很多观念和原则国外也在争论得不可开交,国内学界也在不断思考,但在保护利用的现实工作中,人们还是只能无意识地接受。

源于西方现代主义历史观和文化逻辑、体现西方精英志趣的的保护理论,经由世界性权威组织而获得了杠杠的质量保证,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常识与真理,进入各国的法律和*策,在全球范围内影响了人们对遗产的认知、保护和利用,其倡导的价值体系也变成了毋庸置疑的参照标准。百余年来虽然成效卓著地挽救了世界上为数众多的历史文化遗产,但一体两面的是,也加速了那些被排斥在既有话语体系外的文化内容的衰落,不同程度地导了致不同国家和地区本土历史意识的破坏,人们与这个世界相处的多元文化智慧进一步被边缘化——因为有了权威的观念。多次旁听传统村落项目评审,人们“坚持原真性原则”、“修旧一定要如旧”、“务必恢复明清风貌”之声不绝于耳,闻之神伤却又无言以对。

传统村落不是一个客观的、静止的保护对象,难以单纯地用“科学”的方法去实现保护和利用。如此种种,使得目前的各种努力,实际上是在现实与理想间苦苦挣扎,在把“活态”遗产向“静态遗产”,或者说“死物”转化,这实际上是源自西方保护理论陈旧过时的“物质至上主义”的滥觞。这种情况,有必要加以改变。

火灾后重建的侗寨。按某些“遗产保护”观念和原则,新建的寨子理所当然是假古董,失去了保护价值……

传统村落的价值,是绝对的、客观的吗?

传统村落的价值并不绝对,而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可变的、主观的,对不同的语境、不同的时段、不同的保护对象、不同的主体,也会有不同的呈现。有些遗产的价值确实非常关键,比如,某件文物的出土,可以把中华文明再往前推年,文化自信大涨;又或者实证了这片土地自古就属于我们,帝国主义只能死了贼心,诸如此类。可是尚存的这几万处比较完整的村落,她们现世意义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换句话说:某些所谓的“价值”,有没有可能只是作为“专家”的我们的学术虚构?如果是虚构的,自然就无所谓损失;而且就算损失了,其实也无所谓?(写出这句话,我自己都被这个疯狂的想法吓得瑟瑟发抖,而且心中极其难过)

很少被人

1
查看完整版本: 传统村落空心化在失去中,我们能得到什么